梁鸿:第二代打工者,本来没有恒定的价值观,没有稳定的情感的培养,到城市里,便更脱缰了。一群年轻人,从小都是无根的状态,你让他在哪里找到道德依据,又该如何在城市中安置自己?
当然,他们比较向往权益,这是第一代打工者所没有的。一旦有游行,他们会呼应,因为无所畏惧。但这个无所畏惧,也不是合理的无所畏惧。因为好的诉求他们会呼应,不好的也可能会呼应。
《小康》:你为什么觉得农民进城以后反而更加农民化?
梁鸿:因为他们在城里“偷”生活,他们是这片大地的陌生人。怎样真正呈现出“打工者”的生活?大量的新闻、图片和电视不断强化,要么是呼天抢地的悲剧、灰尘满面的麻木,要么是挣到钱的幸福、满意和感恩,还有在中国历史中不断闪现的“下跪”风景,仿佛这便是他们存在形象的全部。人们抱着面对“奇观”的态度去观看,既泪流满面、感叹万分,又事不关己、冷漠无情。
农村与城市在当代社会的结构性矛盾,被简化为传统与现代、贫穷与富裕、愚昧与文明的冲突,对农村、农民和传统的想象越来越狭窄,对幸福、新生活和现代的理解力也越来越一元化。在这一思维观念下,“打工者”非但没有成为市民,没有接受到公民教育,反而更加“农民化”。
《小康》:梁庄这两年有没有变化?
梁鸿:梁庄可能将和邻近两个村合并到一起,把梁庄村民迁到楼上,腾出耕地,把村庄化为良田。然而,“并村”真的可以“还地”吗?这“地”是还给谁的?如何重建?在什么基础和前提下重建?谁做的论证?农民是否愿意?城镇化不可避免,怎么城镇化则要好好思索。我担心的是,以“发展”为名,农民又一次成为牺牲品。在这其中,每一个人都被绑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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